梦象五载 永好千秋《神都夜行录》五周年庆五福开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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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命定】

2021-09-30

命定
  初到洛阳,便赶上七夕这个热闹的日子。我看着街上贩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商人正看得兴起,冷不丁被人一头撞在后背上。

  “哎哟!”听声音是个姑娘,我顾不得自己赶忙回身,怕撞坏了人家,这姑娘倒是拿帕子捂了脸,连道了好几个歉,急匆匆地跑了。

  这点小事自然不能惊扰了我的兴致,我向着早看好的铺子走去,脚下“咣啷”一声响,拾起来一瞧,是个精致的小盒子,像是姑娘家的玩意儿。我初入洛阳,翻来覆去瞧不出什么名堂,又不敢贸然打开,只得拉了旁边的人,“敢问这位大娘,这东西您知道是什么不?”

  “小伙子刚来洛阳吧,这是姑娘七夕乞巧用的。里面啊,是蜘蛛。这哪个姑娘这么冒失弄丢了…”大娘将事情同我讲了一遍,我再往人群里瞧,满眼灯火与星河辉映,人来人往,早不见姑娘人影了。

  我只得将盒子揣进兜里,想着第二天再来这边转转,若有缘应该还会遇见。

 

  “咚!”巨大的一声仿佛晴天霹雳,我差点被吓得滚下床,以为是什么天灾降临。我揉揉眼睛,将室内物件看清楚,并无任何异样,我这才抓抓乱草般的头发,放下心来,胡乱披了件衣裳,拖沓地向桌边走去。

  “你醒了?”是有些懒散的女声,我当是客栈的老板娘,漫不经心地答应着,只顾着往杯里添开水,只随意地向门口瞥了一眼,不瞥还好,这一瞥就将开水尽数泼到了手上,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眼睁睁看着红了一大片。

  我房间门锁得好好的,在门边却立着一个红白相间的衣裙的女子,她斜倚着墙,一头乌发如瀑般垂下来,鬓边簪了一支样式奇怪的簪子。她垂着眼,似笑非笑地看着我,安安静静地拨弄着手里一个罗盘似的东西,似乎在等我的反应。

 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,对于贸然出现在屋内的美女我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,幸好我身上衣物还完整,不然传出去对姑娘名声多不好。我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衣服仔细系了,不敢去直视她,“姑娘,一大清早,有何指教?”

  她嘻嘻地笑开,冲我的方向走来,我才发现她穿衣与其他女子相差颇大,甚是大胆地将裙边开了很高的叉,随着她摇曳的身姿露出白皙的腿来。我愈加不敢直视,将头低下,她倒是大方在我身边凳子上坐了,托着下巴认真盯着我瞧,几乎要把我盯出花来。我只能瞧见她另一只手水红的指甲,细细的十分好看。

  她一句话不讲,我倒是有些坐立不安,心里想好措辞刚抬头,便撞进一双艳红的眸子里。

  我被那双眼吓了一跳,坐在椅子上硬生往后挪了几步。

  她这才讲话,“你不好奇我是谁么?”她声音是很好听的,带着一点懒散的富贵气,我点点头,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以前家里老人讲的那些撞鬼的故事,难道我昨日逛的不是七夕,而是中元?

  她在地上拾起一个盒子递给我,我接过来才意识到这是昨天那个姑娘丢的,只是已经碎成几块,我不解她的意思,翻来覆去也没看出这个盒子有什么稀奇,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,将盒子又接了回去,放在手心颠,碎片撞得叮当响,“我今早可是挣了好久才从里面出来的。”

  “你说什么?”

  她那双红色的眼隐隐现出些金光,灿灿的倒是别致,只是我无心欣赏,只张口指着那不过我巴掌大的盒子,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。

  “我说,我从这里面挣出来的。”

  我好容易恢复平静,重新倒了杯水推到她那边,“姑娘说笑了。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进到我屋的,但是拿这个唬我就过分了。有什么事可以商量啊。对了,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?”她大胆得很,我也就不避讳那些有的没的,将心中所想直接问出口。

  只见眼前金光一闪,我下意识闭了眼睛,眨了眨才又睁开,嗯?刚坐我面前那姑娘呢?

  这一早的各种变故让我着实措手不及,我还没等坐起来四处找找,就听见一把女声在我耳畔响起,“你叫我阿织就好。”我循着声音回头,便同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蜘蛛大眼瞪了小眼,我自幼生在农家,本是不怕这些的,却从未见过能口吐人言的,我疯狂抖衣裳,想把它甩下去。

  “你若再这么脑子不转筋,将本姑娘摔了,我便将你网了吊在城楼门口。”

  “你是刚那姑娘?”

  它顺着衣襟爬到我手上,我冷静下来凑上去看它,它背上生着暗红的纹路,隐隐缠着些金,不知为何,我居然觉得它有些丧气。

  “离我远些,你现在信我是妖了吧。”

  “嗯,洛阳真的是地大物博之地。”我之前觉得万事离奇,被吓了一个早上,现在知道身边就有妖,而且似乎没什么坏心,突然放下心来,并由衷地称赞起洛阳来,这些奇事,回去说书怕是很有得赚。

  我将它小心放在桌上,奇道,“你不变回来么。”

  “不了,之前经了点事,有些伤,不然也不会走了霉运被那个姑娘捉了去。”我点点头,想表示安慰,又觉得这不像撸猫逗狗,又怯怯缩回了手,“我今日要去做工了,你什么时候想走便走吧。”

  阿织声音闷闷地传来,“我不走。现在走了又不知道被谁捉了去。”我哑然失笑,看它还在为七夕的事情耿耿于怀,只能随它去了。只是与妖共处一室,倒真的是新奇的体验。

  我临出门的时候被它叮嘱说要吃鸽子炖盅,我应了,觉得阿织倒是很好相处的样子,没像故事里说的动辄便要吸人精血。

  我就在洛阳一家蛮大的酒楼做工,先只是临时的,一天结下来的工钱也不过就给它买一晚鸽子炖盅,为了保温,我拎着急匆匆往客栈赶,刚想推开门,想起屋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,又客气地敲了敲门。

  阿织恢复了人的样子,抱着被子斜靠在床头,没什么精神,我将鸽子炖盅给她放在桌上,招呼她来吃。她磨蹭了好一会儿,才恹恹地走过来,“这家的鸽子炖盅闻起来可不怎么样,一股子没处理干净的土腥味儿。”我没理她,将盅盖去了,把勺子塞到她手里,“我虽然不知道妖能不能一直不吃东西,但是买都买了。这已经是洛阳挺大的酒楼做的,再好的我也买不起了。”我身上余下的钱是拿来租房子的,总要留一些打点以后的生活。

  她勉为其难地喝了两口汤,突然警觉地抬起头,“什么声音?”我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,阿织将目光投向我,从我的脸一路往下打量,嘴角又牵起了一抹笑意,“你肚子在叫?”

  “啊,我没事。”听见这话,阿织嘴角翘起,将鸽子炖盅又推回我面前,“这味道我真不喜欢,分你了。”我有些不好意思,去楼下借了个碗并一把勺子,分了小半碗汤捧着在旁边喝。

  阿织依旧是托着腮,无所事事地拿勺子搅着汤,我正咂摸着嘴里的滋味,看她动作便笑着讲,“你这样将汤搅混了便不好喝了。”她弯着眼睛,似乎是笑我,“我本就嫌弃这汤,你都喝了吧,不然也浪费。”我只好接过,看她只抿了两口汤,“那你?”我心下觉得阿织真是温柔良善,还知节俭,一点没有妖的样子。

  “你身上还有钱没有?”我听到这话摇了摇头,诚恳道,“我身上的钱是拿来租住处的,已经看好了,只等交钱画契了。”

  “我瞧着你现在做工那店不太行,味道差得很,你若真想做厨子,不如先出钱陪我吃一遭洛阳各处,我保准寻一家好店给你。”阿织笑意渐浓,手指在桌边搭着,敲出我没听过的欢快小调来。

  我寻思过来,感情她在这里等我,阿织见我没反应,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罗盘递过来,“你要是嫌我不可靠,我将这堪舆八卦盘先抵给你。”那罗盘看起来旧旧的,上面的雕刻倒是精致,我看不出其中门道,更不可能真的收下,但我还是拿起来,看她眼神紧紧粘在罗盘上面,随着我动,我平白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,假意将罗盘往随身带的口袋里塞去。

  “哎?!”阿织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来拦,我转身将罗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到她手里,“逗你玩的,还你罢。”

  “我白日还要做工,明晚带你出去吧。”

  阿织点了点头,又变回蜘蛛的样子,缩到我看不见的角落去了。

 

  “公子,给这位漂亮姐姐买朵花吧。”阿织在人群中也是摇曳生姿,容貌出尘,我紧盯着她防她跑丢,却被一个小姑娘拉住了衣袖,我看着她艰难地捧了一怀的花,心生怜悯,想着挑几支,阿织却蹲下身,将她怀里的花都捧了来,“小妹妹这些多少钱,你问这个哥哥要。”

  她卖的是红蔷薇,被阿织捧了满怀,映得脸分外鲜妍,似清晨沾露的玫瑰。我看得有些呆了,她笑意盈盈地将脸半藏在花后催我付钱,我几乎付了全部当日的工钱,阿织抱着花走在街上,丝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,她裙子不时被风吹起,露出一侧的长腿,引得几个登徒浪子侧目,眼睛几乎都粘在阿织身上了。

  我怒上心头,袖子都撸了一半,却被一只有些冰的手握住了,阿织摇了摇头,眼底有隐隐有灿金浮现,她瞥了一眼,只见那几个登徒子突然拼命抖自己的衣服,尖声叫着,“哪儿来的蜘蛛,快抓住!”“他妈的要钻进我眼睛了!”

  阿织依然握着我的手,怀里的花少了一半,尽数落在她脚下,但她眼里却带了狡黠的笑,她晃了晃,示意我可以走了。

  她带我找了一家小店,虽在闹市,但是异常老旧,那屋檐瓦摇摇晃晃,我都怕它砸我头上。她倒是开心得紧,打开帘子里面果然别有洞天,不大的地方挤得几乎没落脚的地方,阿织捧着花,一边小心护着,她毕竟是妖,身形比常人更轻盈眼神也更灵敏,瞧哪边有位置就赶紧溜过去,落座后将蔷薇铺了一桌,叫了跑堂过来。

  阿织又是惯常姿势,身子斜着一手托腮,朱唇微启,报了几个菜名出来。

  跑堂应声,我收拾着散了一桌的花,好奇道,“你常来?”

  阿织摇头,她面上常带着笑,也不知在笑什么,伸手一指道,“门口挂着牌子呢,我看见了。”我们坐的位置离门口倒是不远,只是要看清上面的细密小字还是困难。我不由得感慨,“真不愧是妖啊,有时看你会忘了这件事呢。”

  她似乎并无心听我讲话,嗯了一声,望眼欲穿地盯着那狭小的厨房,我好笑地推了一下她的手臂,“你不会就想叫我来这种店做工吧。”她又嗯了一声,没有多讲话,只是望向厨房的眼愈加热切。

  上菜慢得很,我茶都添了三壶,才上了一道甜津津的酪樱桃,阿织舀了樱桃放在口中,将樱桃梗来回顶着玩,十分赏心悦目。又半晌,才陆续将菜上齐,一桌子满满当当,甚是好看。

  阿织一道一道尝过去,喜悦的神情都露在脸上,“这个好吃,这个也好吃。”我这时仿佛才略略明白“秀色可餐”的含义,意识到自己看她看了好一会儿,我耳朵热了一下,先尝了一下鸽子炖盅,味道果然天壤之别,我由着阿织先吃,我经常忘记她是个妖,只觉得她饿了好几天,可怜得很。阿织倒是没什么凶残吃相,待她吃完,小店的人都走了七七八八,只剩她,还捧着一点点的汤底慢慢喝。

  “姑娘很喜欢小店这个汤啊。”我闻声,看见一个须发都白了的老头儿坐在我们对面,慈祥地问。

  “嗯。”阿织喝完最后一口,抿着嘴乐,“听闻汤底是最鲜的,扔了多可惜。”

  老头儿哈哈大笑,似乎很得意阿织这个说法。阿织话锋一转,“只是这店东西这么好吃,怎么上菜这么慢,客人怕是都急死了。”

  老头儿笑眯眯地道,“怕是只有姑娘你急死了吧。”

  阿织将我拉过来,我坐在凳子上被她拉得一趔趄,我刚坐稳,就听到阿织带着笑意的声音。

  “我猜你们店里就只有一个您一位厨子吧,不如考虑收他做个徒弟?”

  老头儿上下打量了我一下,“小姑娘猜得挺准,只是我从不收徒。”阿织也不气恼,却让我回避。这时候屋里仅剩我们一桌,蜡烛孤零零地燃着,小跑堂在一旁候着,我使劲眨眼示意阿织,她却完全不理会我,只掏出自己那个罗盘搁在桌上唯一一点空地方,让我带着小跑堂快走,顺便把门给她挂上。

  我趴在门上,将耳朵贴在木头门板上,却只听见几个单蹦的词,似乎是什么“准的”“卦象”之类,我愣住,难不成这个妖在里面给人算卦?我几乎想踹门进去,正想着,门“嘎吱”一声开了,我控制不住身体,直接扑到一个人身上。

  很香很软。

  我一下子有些晃神,还是被老头儿的声音惊醒的,我忙从阿织身上起来,迭声和她道歉。阿织摆摆手,老头儿还在一旁絮絮地说和我有缘,同意收我为徒之类的。

  和老头儿讲好做工的细节,我同阿织踩着满地月色向客栈走,我有意想打听她在屋里同那个人讲了什么,但阿织伸了个懒腰,轻描淡写地将这事遮了过去。我只得闭嘴,月光洒在阿织双肩与头发上,像是淡淡熔了一层金,衬得她愈加好看,又带一点疏离,不似妖怪却似谪仙了。

  这段时间我忙忙碌碌,在做工的附近租了一户院落,贵是贵些,幸好我师父人好,先预付了我一月的银钱。我将院落收拾干净,阿织这个妖终于露了些本性,每日就懒在屋里,早午饭都被她睡过去,每日我学了什么新菜式,就晚上做给她吃。她口味倒是挑,一道菜我要翻来覆去做几十上百遍,才能见她点头说有点意思。这之后,我才会同师父讲要学新的,这点被师父点头夸了许多次,说我以后能有大出息。

  时间飞快,很快入了深秋,我一日晚归,惊觉夜深露重,回来却看到阿织还穿着那件红白相间的衣裙,这倒无妨,但依然是露着白皙的腿,我冻得发抖,给她加了杏仁,热热地煮了碗甜粥,我虽与她同住一院,这段时间却甚少和她讲话,我心中突然升上来一股愧疚的情绪,阿织倒是无知无觉,我回忆了一下,她现在的衣衫装扮同我第一次见到并无二致。

  阿织将空碗递给我,眼睛低低垂着,“今儿是什么日子了。”我想了好一会儿,“好像明儿就是十月朝了,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忘了。一晃儿都快三个月过去了。”阿织也附和道了一声是呢,居然就十月朝了。

  第二天我同师父告了假,去了洛阳极为热闹的南市。我张望了一会儿,寻了一个成衣铺子,老板娘笑吟吟地迎出来,我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,结结巴巴道,“我,我想看看女子的厚褂子。”老板娘轻声笑了,“给你娘子买啊?”我想起阿织的脸,更结巴了,老板娘应该是见得多了,没等我回答,便又问了些身高一类的细节,我虽答得含含糊糊,她却了然地拿了几件给我看,我左挑右选,最后挑中一件雪色的对襟褂子,摸着十分柔软,颜色也衬阿织,红裙与雪色更是相配。

  我抱着褂子走出门,却被一个阿婆拦住了,她手里拿着几支玉簪和金钗,我不太懂,只摇头,想早些回去,阿婆却道,“都给你娘子买了新衣裳了,还不得配几件新首饰,姑娘家都喜欢这些的。你瞧瞧阿婆这钗,都是好的。”我拗不过,想阿织一直戴的那个似乎就是普通木头雕的,妖大概也爱美的,何况她生得还那么好看,便走到她摊子前仔细翻看。

  这阿婆要价倒是狠,我比对了半晌,才挑中一支上面刻了梅花的银簪,梅蕊处嵌了一颗红色的珠子。我付了钱,将簪子包好揣进怀里。

  我又沿街逛了一圈,看到有人在叫卖活鸽子,我仔细捡了两只,提在手里,琢磨着这才下午,有足够的时间做一碗鸽子炖盅。

 

  “啊!”我惊呼,看到院门大开,我急急忙忙往里奔,直接撞到一个庞然大物身上,我抬眼一看,是一条鲶鱼,还带着人的盔甲,他被我撞得趔趄了一下,须子都气飞到天上,他一把将刀架在我脖子上,大吼,“什么人!”

  我手一软,两只鸽子便掉在地上,缠着绳子扑棱,我一动也不动,却见阿织走了出来。她头发有些乱,粘在两颊,连一向整洁的衣裳下摆都粘了好些尘土,她拎着那个堪舆八卦盘,她忽然看见了我,露出难得的紧张神情,她对着那只鲶鱼,像一只炸了毛的猫,双瞳里又浅浅浮出金色来。

  那鲶鱼却笑了,他比阿织得高了一人多,他弯腰按住阿织的肩,像是再用力就要捏碎了一样,“阿织你才历完劫多久,刚又被河伯大人封了大半功力,拜月蜘蛛确实天地间只你一个,我们是不敢拿你怎么样,但是何苦为一介凡人遭那些罪,和我们乖乖回妖市不就完了。”

  阿织用力拧了一下肩,收效甚微,她脸上笑意不再,指了指我,“那你们放了他罢,我同你们走就是了。”

  那鲶鱼将刀撤下,将我往门里一推,我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,只得将手中的褂子并怀里的银簪一股脑塞到她怀里,“这已经十月朝了,天气寒凉,我不晓得你们需不需要这些东西,反正我买都买了,我是不会挑的,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。”我埋头解释,絮絮说了好多才敢抬头。

  阿织将褂子抖开,披在身上,看着衣袖终于展颜,“真好看。”她又将簪子放在手心,对我道,“你帮我戴吧。”

  我似乎外界声音都听不见了,那鲶鱼在那边催促的声音也远去,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簪子,阿织将头冲我偏过来,像是一场幻梦。我在她发间寻着合适的位置,只一霎,我眼前一闪,那簪子便叮地落了地,再能视物的时候,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阿织的影子,只剩下那银簪,在地上闪着光。

  我拾起那簪子,半晌回不过神,还是鸽子在旁咕咕叫了一声,我才回神,将簪子向怀里一揣,向我做工的店里跑去。

  “哟,你怎么来了,良心发现了?”我师父正忙得不可开交,看我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,还笑着开玩笑,我接过他手里的活计,一点也笑不出,“您是洛阳人吧。”师父只觉得我样子怪怪的,他敛起笑容,点了点头,“对,我就生在洛阳。”我握住了口袋里那支簪子,似是下定决心般,“那您可听说过妖市这个地方?”

  师父大惊,“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地方,是不是以前带你来的那个小姑娘,叫什么,阿织是不是?”

  我急道,“您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,我要是能回来便尽数告诉您。”

  师父叹了一口气,“我小时候听家里人讲过,洛阳城南,南门之下,手提一盏灯,待到子时,将手中灯烛吹灭,再点燃,再吹灭,第三次点燃之后只需要等,若无风灯却被吹熄,便可见到妖市大门了。但一切只是传言,我觉得是不足为信。”

  我听罢转头向外跑,“师父我要是回得来,这些日子我免费给您做工。”

  不管真假,若想要见到阿织,只能这样一试了。

  我将灯烛备齐,离子时还远,我略有不安,做了一碗鸽子炖盅静神。临走前我想了想,鸽子炖盅也随身背了。

  这夜月亮被阴云遮了个十足十,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。我听到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,一狠心,将手中的灯烛吹灭。有一便有二,我第三次将灯烛点燃的时候,只觉得身边突然冷了,像是坠入了冰水之中,我隐隐觉得有双手从我背后摸了上来,一阵风从我耳畔拂过。

  烛焰跳了一下,噗地灭了。

  我眼前却现出万千光华来,一块巨大的牌匾立于门上,上书两个大字。

  妖市。

  我找到了。

  我握一握怀中的银簪,它被我的体温染得也热了起来,我顿觉心安,走进那个富丽堂皇的门。门内熙熙攘攘,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像人类一般生存,沿街也有许多叫卖的人,我姑且称之为人,甚是热闹。我苦于找人无门,就四处张望,看见不远处围着很多人,我也走过去,探头向里看。

  我身边有一个生着翅膀的家伙,见我也好奇,一把拉住我的手,“你也是为阿织小姐来的吗?”我以为是自己幻听,一时愣怔,那人又大声道,“莫不是你是娴婵那边的奸细?!”这声尖叫一出,人群齐齐向我看来,不时有句子落到我耳中,“居然有人会不为阿织小姐的美貌屈服。”“他怎么毫无反应?”

  他们把我围起来,之前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,是一个巨大的人形牌子,我定睛一看,上面画着的是阿织,那画栩栩如生,仿佛真的是阿织在对我露出笑颜。

  我用双手护住头,大声说,“我不是,我是想给阿织小姐送东西的。”我拿起手边的瓦罐示意,生有翅膀的人面有疑虑,但还是松开我,“阿织小姐从来不吃外人送的东西的。”

  我应了一声,突然人群中发出尖叫,“他,他是人啊!妖市怎么会有人混进来!”人群骚动起来,我本想抓着机会溜走,却被另一个人紧紧抓了领子,说是要将我送到河伯大人那里去。我没有妖有气力,差点被直接拎离地面,我护着瓦罐,使劲儿晃动自己的身子。

  “阿织小姐来了!!”

  我已有些窒息,眼前花得像是蒙了一层雾,只能听到一把清脆的女声,“怎么了这是?”人群全部涌上去,把阿织围了个水泄不通,我被丢在后面,我用力咳了几声,这才缓过劲儿,眼前稍微清明了一些。

  却见阿织蹲在我面前,她将头发梳得高了些,依旧簪着模样古怪的簪子,却换了一身深紫的衣裙,上面隐约有星河纹样。她伸手将我拉起,转身对那些群情激奋的妖道,“这人与我有些关系,我很快就将他送走,你们就别去找河伯大人了吧。”

  那些人忙点头称是,眼中透着羡慕的神情,看阿织拉着我越走越远。

  其实妖住的地方同人的没什么两样,我居然生出一点和阿织在人世间生活的感触来。阿织住的地方很是热闹,门口站了许许多多的人,看见阿织身影的时候便一拥而上,“阿织姑娘快帮我一下,我想知道我那个倒霉侄儿到底跑去哪里了,别真的被人剥了皮去绷鼓。”“阿织姑娘,我自幼未见过我爹娘,我想知道,我爹娘是否还活着。”一个姑娘说着说着,居然掉下泪来。

  阿织将我推进屋,拿出她的堪舆八卦盘来,八卦盘在妖的地界一改在人间灰头土脸的样子,上面星光流转,倒有了几分珍宝的样子。我贴在门上,看阿织应对那些有所求的人。

  阿织将八卦盘托在掌心,纤长手指一划,便有星子一般的光点从求问的人身上飞出,然后落在盘上,八卦盘突然光芒大盛,有风来,阿织衣袖也随风翻飞,好像有银河笼住了阿织。

  我听了好一会儿,原来拜月蜘蛛是天地间独有的掌握所有生灵命运的妖,而天地间,也仅有阿织这么一只拜月蜘蛛。但一人一年只能来占卜一次,阿织正在外面同一个哭泣的女子讲,“这是天道,此次的缘分已经尽了,要待下次有机缘。若有机缘,它自会带你来到我面前。”

  随着求问人的问题被解答,人群也渐渐散去,阿织终于能歇上一歇。她进门歪在美人靠上,却看也不看我一眼,冷淡道,“你来这妖市做什么?”

  我愣了一下,不知怎么回答,阿织摆了摆手,像是懒得再问一样,“罢了,等一下我送你出去,你别再来了。”

  我讪讪地将瓦罐推过去,“今日我本想给你做鸽子炖盅的,结果…知道你一向爱吃,这个只是凉了一些,热了味道还是一样的。”阿织眼中讶异的神情一闪而过,她瞥了一眼,嗯了一声。

  我想起阿织在人间的欢快模样,愈加难过起来。我从怀中将银簪掏出,递给她,“这个是你落下的,还给你吧。”阿织接过,抚了抚光滑的簪挺,她静了片刻,终是开口道,“你不应该来这里的。”

  “阿织,”我艰难开口,琢磨着措辞,出口却直白无华,“我喜欢你。我是想同你日日夜夜在一处的。”

  阿织停下手中的动作,像是听不懂我讲话般,过了半晌才歪头笑了,“别说什么浑话了,你可知人妖殊途?你在人间运途很好的,那老头儿对你不错的吧。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意外罢了。我在妖市也很好的,我身上有我的责任,身为拜月蜘蛛一族,却妄想其他不切实际的事情,是我的不是。每日都有不同的人来问命运指向,闲时还可以与隔壁的猫妖说说闲话,我觉得挺好的。”她难得说这么多话,又将“很好”的意思重复了好几遍,似乎是在强调什么。

  我被她堵得哑口无言,她看我的模样,轻松了一点,凑过来客气地拉了拉我的衣袖,“走吧,我送你出妖市。”

  大门的光华渐渐消减,似乎是快要日出,那个界限已经快要模糊不见。阿织送我到门口,“快走吧。”我不甘心地站在门口,回想起很多同阿织一起经历的事情。

  阿织又催了我两声,我突然抓着阿织的手,“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你。”

  “你是不是替我占卜过?”

  阿织抬头看我,眼里写满不解,我急匆匆道,“不然你身为妖,怎么会熟知洛阳哪个馆子有好吃的菜,何况,那不过是蝇头小馆罢了。刚你直接同我讲,说我在人间运途会很好,这话不是为了哄我瞎讲的吧,可你,又是怎么如此笃定的呢。”

  “ 你手中握有千万生灵的命运,只是,你从来不知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吧。”

  阿织看着我,像她在人间那样,一动不动,眼中似乎有世间万物。

  我等着她的回答,却冷不防被她推了一下,我太过相信她,站立不稳,向后摔倒,坐起来的时候,已然看不见妖市的入口了。

  我满心懊恼,颓唐地向家中走去。

 

 

  “哟,怎么了?”我师父第二日看见眼下乌青似是被人打了一样的我,惊讶道。我依然是颓然地摇头,机械地重复手上的活计。师父将我手中的东西抢走,气得吹胡子瞪眼,“这样能干好什么?!”我坐在板凳上,将事情掰碎了讲给他听,也许这个老人能用他的人生阅历给我一点经验。

  他听完更气了,拿着擀面杖要来锤我的头,我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,大叫让他等等。师父到底是恨铁不成钢地敲我的头,“这阿织姑娘,要是真的不喜欢你,要不根本不会理你,还至于去救你?直接把你押走任你自生自灭算了。要不就像之前将话全部讲清楚,最后那个问题她定是心里有别的事情,你这混小子,长这么大脑子都就着汤炖了,还是如俗话说的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?”

  我脑子一下清明,想起阿织最后的神情,当夜又如法炮制,进了妖市。

  我偷偷摸摸向旁人打听了河伯府邸的位置,光明正大求见。因是人类,河伯头都大了,不得不叫我进去,我打量了一下河伯,居然是一条甚是肥硕的鱼,我想起以前在书上读过,上面明明写的是河伯是异常俊美的男性,我不由得感慨书上都是唬人的。

  “无知人类,何事闯我妖界?”

  我在河伯人性前显得异常渺小,我向后退了几步,恭敬道,“我没别的意思,想借您厨房一用。”

  河伯虽不解,却还是命手下鲶鱼带我去,让他们看紧我叫我不要滋事。我在厨房用了毕生的能力,做了一桌子菜,然后我站在宴席旁边,依旧恭敬,“河伯大人,小的不才,想和您做一笔交易。”

  半个时辰后,我从河伯府邸走出,托了路上一个骑着鱼的漂亮小姑娘,将一封信捎给阿织。

 

  百年后。

  阿织铺子前依旧人满为患,她懒散靠在一旁,似乎无心解卦,只望眼欲穿地盯着杏花村的方向。旁边有一个小姑娘拉她的袖子,“阿织姐姐。”阿织回神,正想说话,却打了一个喷嚏,她擦了擦泪眼,招呼了下一个求问的人前来。

 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,“真是的,瞎念叨什么。”

  我正在同隔壁天生神力的夔牛一起猎鸽子,夔牛晃着头上两个幼角,不解地问,“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来猎鸽子?”

  我正在布陷阱,闻言冲他笑了,“因为你阿织姐姐喜欢啊。”

  百年前,同河伯做好交易,我百年之后,愿不经轮回直接为妖,条件便是愿意为河伯免费做厨子。对我来说,这真的是太合算了。

  至于给阿织的信,上面只简单写了这笔交易,最终落笔,我没有写让阿织等我一类,只将自己心意落于纸上。

  我不后悔。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Fin——

《神都夜行录》适龄提示

1.本游戏是一款国风妖怪收集角色扮演手机游戏,适用于年满12周岁及以上的用户,建议未成年人在家长监护下使用游戏产品。我们鼓励家长根据未成年人的实际情况管理其游戏行为,家长可以关注“网易家长关爱平台”微信公众号、拨打官方客服电话95163611或者登录网易家长关爱平台(https://jiazhang.gm.163.com/convoy/)查看具体指引。

2.本游戏剧情和角色基于《山海经》等中国志怪古籍改编,不会与现实生活相混淆。游戏画面生动鲜活、配乐明快,玩法基于一定难度的思维判断和肢体操作,以单机玩法为主,也有部分需要多人配合进行的团队玩法,鼓励玩家通过沟通、思考和提升达成目标。游戏中有基于语音和文字的陌生人社交系统,但社交系统的管理遵循相关法律法规。

3.本游戏中有用户实名认证系统,未实名账号不能登录游戏。认证为未成年人的用户将接受以下管理: 游戏中部分玩法和道具需要付费。未满8周岁的用户不能付费;8周岁以上未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用户,单次充值金额不得超过50元人民币,每月充值金额累计不得超过200元人民币;16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用户,单次充值金额不得超过100元人民币,每月充值金额累计不得超过400元人民币。 未成年玩家可在周五、周六、周日和法定节假日每日晚20时至21时登录游戏,其他时间无法登录游戏。

4.本游戏以中国神话传说为主题,人物设计、背景音乐等创作融入了大量中国古典文化元素,有助于传播中华传统文化。玩家在游戏中可以体验盛唐时代的人文风物,领略古典神话传说的魅力。游戏生动展现了丰富多彩的诗词、绘画、音乐等中国传统美学,辅助玩家形成基础的审美能力。本游戏玩法具有较强的策略性,有助于锻炼玩家的思维能力。此外,玩家还可与其他玩家互相交流配合,共同完成游戏目标,收获积极正面的情绪体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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